逼仄小店,店主一人,食客五六人,三盏青灯,几碗小食,热腾腾的锅一口,使这上元佳节布满氤氲的人间烟火气。
一碗云吞尽,第二碗恰好也端上来了。
刘藻依旧与谢漪分食。谢漪本不饿,可与她这般一人一半的分着吃,却又别有一番滋味。
刘藻时不时就朝店角那对男女望一眼。她原本是觉得这二人可真恩爱,真甜埃可渐渐的,就觉出不对头了。那男子太黏糊了。
他一口一口地要女子喂他,女子偶尔还停下用帕子为他擦拭嘴角,男子便安然受之,还不时地捏一捏女子的手,女子便看他一眼,既嗔且怒,男子只当瞧不见,与她笑一笑。
若是十来岁的小少年有此行径,便是少年情浓,恣睢任性,很有一番柔情与生机相融洽的动人。可这男子都已三四十了,他做来便极不自重,使人眼疼,使人牙酸。
店中另一食客瞧了一眼,便极深地蹙起眉头,转开眼去,不肯再看。
刘藻收回目光,她有些难受,她忽然间意识到她也三十岁了,不再是当年黏在谢相身旁,与她笑语嫣然的小少年了。
青春不再的惆怅陡然间使她全无胃口。
谢漪就在她身旁,发觉陛下用着云吞,情绪低落下来。
“怎么了?”谢漪柔声问道,“饱了?”
刘藻不好说出心中的惆怅,用勺子戳了戳碗底,道:“回宫就吃不到了。”
原来是为这个。谢漪道:“陛下喜欢,来日还可再来,若嫌路远,也可征这店家入未央宫为庖厨。”
皇帝想吃一口云吞,自是容易得很。这倒不是仗势欺人,于这店家而言,若能入宫必是比眼下开一家小店要好得多。
刘藻心不在焉地点头,见谢漪已不打算再食云吞,便令门外的侍从来结账。
街上大半游人都已散了,只余三三两两的寥寥数人,相携而行,笑语交谈看灯火,尽这上元佳节的余兴。因有他们在,冷清下来的街市也不显寂寥,反倒有一种繁华不尽的盛世之相。
刘藻见了也稍稍欢欣了些,携皇后登车回宫。
至未央,已近子时,刘藻提灯,牵着谢漪的手,走在宫道上,问她:“累不累?”
先是太一祭,而后又是在街市上走了一晚,她怕累着谢漪了。谢漪摇了摇头:“哪儿就累了。陛下呢?”
刘藻也摇头,她也不累,只是走了两步,她便有些不大自在地回首望了眼缀在身后的宫人们。
往日,她不大在意这些的,她与谢相开心那就够了。可现下,她却不由自主地多心起来。她都不年轻了,还总黏着谢相腻腻歪歪的,旁人眼中会否不大雅观?
刘藻想要收手,可谢相的手心温暖柔滑,她又不太舍得松开。于是皇帝一路走一路纠结,神色极为严肃。
至椒房殿,宫人们含笑相迎,然一见陛下容色肃穆,都忙敛了笑,只低身一礼:“温汤备下了,厨下温了佳肴,供陛下与皇后殿下取用。”
除此之外,不敢多言,唯恐触了皇帝霉头。
刘藻略一颔首,她们在宫外用过吃食,自是不饿,便与谢漪道:“皇后先请。”
谢漪笑了笑,抬手理了理她的领口,刘藻下意识地便以下巴蹭了蹭谢漪的手背,舒舒服服地眯起眼睛,催促道:“快去快去。”
谢漪并未急着离去,而是招了一宫娥上前:“陛下且去换身衣衫。”
厚重的大氅罩在身上,压着沉,也不舒坦,还是早些脱下的好。
刘藻便入了内殿,由宫娥侍奉着脱下外袍,只余了内里一件轻衫。宫娥取了大氅便退下了。
刘藻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走到妆台前,对着铜镜看了看自己。
兴许是每日都见,她倒看不出眼下的自己与十年前的有何差别,她细细地观眼角,眼角处也没有细纹,瞧上去仍旧光滑。
她松了口气,又扒了扒发丝,瞧瞧可有白发了。瞧了一圈,没有。
还好还好,刘藻轻抚胸口。她站起身,便看到那株珊瑚树了。多年过去,珊瑚树依旧华美喜人,不见分毫陈旧,在烛光间熠熠生辉。
谢相很喜欢这株珊瑚树,常亲手擦拭打理,寻常都不令宫人碰的。宝物,谢相见惯的,她这般喜爱这株珊瑚树,必然不是因它华贵,而是因为它是她赠送给她的。
刘藻伸手摸了摸树杈,心下暖暖的。
她忽然想起十余年前的一个明媚春日,她还是一个青春萌发的小少年,与谢相信步在上林苑。那时她已知晓谢相为她做的一切了,也知晓了自己的心意,只是她不敢说出来。
谢相不知她的心思,只高兴于她们姑侄相和,高兴她体谅她的苦心,高兴她奋发向上,不负她多年筹谋。
那日她们信步林间,四下是草木芬芳,鸟语花香,她不知做错了什么,使得谢相蹙眉了,便忙认错,没脸没皮地连连作揖,恳请谢相原谅:“是朕错了,姑母原谅朕这一回吧。”
可她脸上分明满是笑意,而无半点愧色,是笃定了谢相不会生她气。
果然,谢相虽无奈,却还是笑了笑,替她将一缕落下的发丝拨到而后,摇了摇头道:“你埃”
眼下再想她那时究竟做错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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