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一身浅青色比甲的绿蜡正领着院子里的丫鬟们给柳氏布菜。虽穿的都是清一色的府中丫鬟服制,却架不住小姑娘们年岁正好,自有一番娇嫩动人。
&ep;&ep;若是在往日里,桑焕少不得多看上几眼,若是从中见到长相格外秀丽的,还会软磨硬泡地让柳氏将人调到他的院子里服侍。
&ep;&ep;可偏偏今日,桑焕却像是转了性子,直奔柳氏跟前笑着给她行礼:“焕儿拜见母亲。”
&ep;&ep;柳氏抬起眼皮,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让布菜的丫鬟们鱼贯下去。只留孙嬷嬷在跟前伺候,给桑焕添了一副碗筷。
&ep;&ep;“说吧,又看上哪个院子里伺候的人了?”柳氏挟起一筷子清蒸鲥鱼,秀眉微蹙:“可别又是个抵死不从的良家子,徒惹麻烦。”
&ep;&ep;“母亲这说得是哪里的话,孩儿早已改过了。”桑焕笑着往柳氏下首坐落,亲自接过了孙嬷嬷手里的青瓷茶壶给柳氏斟茶:“焕儿今天过来,是想与母亲商量那春日宴的事。”
&ep;&ep;柳氏不动声色:“你想商量什么?”
&ep;&ep;桑焕赔着笑:“母亲您看,这日子可是一日赛一日的炎热,再拖下去,恐怕这‘春日’二字,倒有些不合时宜了。依焕儿看,倒不如提前两日,今夜便开宴。”
&ep;&ep;“立夏未至,便不算过了春日。”柳氏说着重重搁下了手里的筷子,“就这两日,二十余个时辰都等不住,你能成什么事?”
&ep;&ep;桑焕脸上有些挂不住,小声嘀咕道:“夜长梦多!若是再等下去,谢钰转了心思呢?”
&ep;&ep;“请柬都已经遣人送到各院子里去了。若是出尔反尔,我这个主母岂不是成了姨娘们背地里的笑话?”柳氏恨铁不成钢,却见桑焕又是一副软磨硬泡不肯松口的姿态,不得不给他掰碎了解释:“你也不是不经人事的小子了,怎么在风月之事上,仍是一知半解的模样?”
&ep;&ep;柳氏皱眉问他:“今日折枝从映山水榭出来的时候,是不是撑了把玉骨伞?那可是来的时候没有的东西。”
&ep;&ep;桑焕被问住,迟疑着道:“不就是一把伞?顶多就是玉骨的能多卖几个银子。还能有什么门道?”
&ep;&ep;“谢钰这样的权臣,要什么样的贵女娶不着?大抵本就是看着皮相动了几分心思,渐渐也就淡了。”柳氏轻啜了一口盏中的茶水,又道:“有些事心知肚明,只是顾忌着彼此的体面,不曾挑明罢了。”
&ep;&ep;她说着一抬眼,见桑焕仍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眉心:“这男子给女儿家送伞,便是散的意思。”
&ep;&ep;“不然你以为,为何折枝从映山水榭里出来的时候,会如此失魂落魄的?”
&ep;&ep;桑焕这才明白过来,喜上眉梢地拿起筷子,亲手夹了一筷子鸡丝翅子放进柳氏碗里:“那焕儿这便放心了。”
&ep;&ep;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那两日后的春日宴上……母亲可是答应过焕儿的,务必要让谢钰没有反悔的余地才好。”
&ep;&ep;柳氏警告似地扫了他一眼,这才抬手执起银箸。
&ep;&ep;“母亲答应过你的事,何时出过错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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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p;&ep;在众人的各怀心思间,桑府里的日子好似也比往日过得快了些。
&ep;&ep;仿佛只是眨眼间,便到了春日宴的日子。
&ep;&ep;彼时正是华灯初上时节,折枝坐在自己闺房的玫瑰椅上,正执笔往一张宣纸上写着琴谱。
&ep;&ep;而平日里用作梳妆的妆奁上,已放了三五张宣纸正在晾墨。
&ep;&ep;半夏替她将刚写好的一张宣纸挪到妆奁一角,又拿了盒胭脂当做镇纸压住,这才好奇道:“姑娘今日怎么想起写琴谱来了?且这一写就是大半日的,仔细累坏了身子。”
&ep;&ep;她往宣纸上看了看,又道:“奴婢能搭把手吗?奴婢虽不识字,但照着描花倒还是会的。”
&ep;&ep;折枝轻笑了一笑:“若是描花倒是好了——这几张宣纸上写的,是我在练琴的空隙中,自己随手编的几首曲子。想着今日得空,便索性全写在纸上理上一理。”
&ep;&ep;“看看能不能挑出一首好些的来。”
&ep;&ep;她这般应着,眸底却轻轻转过一缕忧色。
&ep;&ep;谢钰说得不错,葵水总会有来完的时候。
&ep;&ep;这并不是一个妥善的理由。
&ep;&ep;可眼见着日子一日日过去,她每日里苦思冥想,却始终想不到能够一劳永逸的法子。
&ep;&ep;左思右想间,倒是想起他喜好音律,却并不爱听宫廷中的大雅之音。那兴许,自己随意编写的民间小调,反倒能讨他喜欢。
&ep;&ep;也好因此再拖延上一段时日,想想其余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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