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从侯府离开时天已经半黑了,他们小夫妻住的是韩娇陪嫁的房子,离侯府并不十分远,独门独栋的小宅子,周围也是些殷实人家。
&ep;&ep;韩娇早就想着要将辛老夫人接过来的,只是辛家人早年对不住他们,如今看着辛丰臣将要有出息,多少有些怕他报复,总有这样那样的原因扣了辛老夫人在族里。
&ep;&ep;辛丰臣如今羽翼未丰,倒不想撕破脸,何况辛家如今也是要捧着辛老夫人,故而也算是放心。
&ep;&ep;到了家里,打发了小厮去歇着,他自个儿往卧房走。
&ep;&ep;上房的灯亮着,他心里复杂,脚步沉沉的,门口的丫鬟看他脸色不对,都不敢如平常一样玩笑,悄声打了帘子,请他进去。
&ep;&ep;他迟疑了一下,问:“夫人用晚膳了吗?”
&ep;&ep;夫妻两个感情向来是很好的,丫鬟也并没觉得有什么异常,轻声说:“本来夫人要等老爷的,下晌侯府那边打发人来知会咱们,说老爷晚上不回家里吃了,才用了晚膳。”
&ep;&ep;他今天走之前跟韩娇说了晚上会晚些回来,错过饭点就不必等他,所以在侯府的时候才没叫人去告知韩娇,那来的人是谁派的,就不问可知了。
&ep;&ep;真是……体贴入微。
&ep;&ep;进了屋子,冲鼻就是满屋子山林四合香的味儿,香气既清甜又冲淡,细嗅起来是若有似无的,既有蜜的甜香又有果子的清新之气。
&ep;&ep;他在心里苦笑,什么山林四合香,不如说是穷四合香罢了。
&ep;&ep;韩娇喜欢熏香,在侯府里什么金贵的东西都舍得用的,嫁给他之后,就只能用点果子壳合香,还要取个顶清雅的名字,好像这样就不寒酸了。
&ep;&ep;韩娇正在西厢理账,听见他回来,忙起身出来迎他。烛光下她上身藕荷色小袄,下面是藕紫的马面裙,因是在家,衣服是很简素的,没什么花样,光秃秃的料子。
&ep;&ep;她还在笑,眉眼间都是轻松愉快,“相公回来了,今日累不累?”
&ep;&ep;“我不累”,辛丰臣喉间一哽,若无其事的上去揽着她的肩,问:“怎么今日理账?”
&ep;&ep;他不是一点家事都不关心的性子,所以知道今日不是往常理账的时间。
&ep;&ep;韩娇叫侍女把账本收起来,笑盈盈道:“过几日不是中秋吗,我看看库里有什么东西,正好改天你休沐,跟我一起合计一下。”
&ep;&ep;辛丰臣知道这是要给上官同年走礼,这也是惯例了,就应了一声。
&ep;&ep;他虽然喜怒不形于色,可是既然是在家里,当然比在外面放松的多。何况两个人成亲也有几年了,韩娇不说十分了解他,对他的情绪总也有几分敏感。
&ep;&ep;“今日怎么了?外面有什么事情吗?”,她头靠在他怀里,跟他一起慢慢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柔声细语。
&ep;&ep;“外面没什么事,”他深呼吸,揽着她的手紧了紧,“只是觉得嫁给我实在是委屈你了。”
&ep;&ep;韩娇听见不是朝廷里有事发生,松了一口气,笑眯眯地说:“没有呀,这么年轻英俊的少年探花,国朝以来还没有几个女子有我这样好运气呢。”
&ep;&ep;辛丰臣伸手摸了摸她的秀发,也淡笑着道:“你不知道,今日我去了侯府,看见了大兄。”
&ep;&ep;他故意停顿了一下。
&ep;&ep;韩娇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多少有些担心的问:“可是兄长说了什么?我记得你们交情很好的呀。”
&ep;&ep;“没有,他没说什么,”辛丰臣眨了一下眼睛,笑道:“只是我看见大兄的衣裳,料子不说了,通身锦绣,云肩膝斓,纹样都是极华丽的。”
&ep;&ep;他眼睛往她身上上下一扫,道:“可是你嫁了我,只能穿这样素面的衣裳,一母同胞的兄妹,如今差别竟这样大,难道不是委屈了你?”
&ep;&ep;韩娇‘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眼睛弯弯的,巴掌大一张小脸好像在发光,她笑嘻嘻地说:“你背后竟然这样说大兄!下次见到他,你要当面指出他遍身锦绣才行,他就不会再这么穿了。”
&ep;&ep;辛丰臣听她语气,迷惑道:“怎么,这其中有什么缘故吗?”
&ep;&ep;“当然有了,”韩娇笑倒在他臂弯里,细细说:“我家是武人嘛,我爹从小管大兄很严的,因为总要操练他,所以衣服都不许穿好的,不然校场上走一圈,多好的衣服都白费了。”
&ep;&ep;好在辛丰臣从小是过惯苦日子的,不是那等‘何不食肉糜’的大少爷,多少知道此时的染色技术不够好,衣料过水容易褪色。
&ep;&ep;她语气有点低落的接着说:“后来爹就山南海北的到处跑,娘说这叫勤于王事,可是爹常年不在家,大兄少了管教的人,荒唐了好一阵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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