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郝满堂这次离家出走,足足走了有两个月的时间。等他再次回家的时候,已经到了大雪的节气。
当穆婴在四下里漏风的西厢房中看见舅舅郝满堂顶着一身雪花走进家门的时候,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扯了一块塑料布就冲了出去。把塑料布遮在舅舅身上,抱着舅舅的胳膊就哭起来:
“舅舅,你去哪儿了呀?可想死穆婴了!”
樊桃花和三个儿子对郝满堂的归来也是各怀心事:樊桃花对郝满堂虽然没有感情,但现在毕竟他还是她名义上的丈夫,并且一直为孩子们提供吃穿住行的费用;而且,樊桃花婚内出轨,无论是在舆论还是道德上,她都是应该被谴责的一方。所以她对于丈夫郝满堂,还是心有愧疚的。这次见丈夫回家,虽然不怎么欢迎,但还是催促穆婴去给舅舅做饭吃。
郝粮仓对继父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漠,见继父这次一身寒酸地回来,知道他挣钱不多,说不定一会还会遭到妈妈樊桃花的辱骂。他“哼”了一声,转身回自己屋了。
郝粮瓮对郝满堂的盼望其实就是一把花花绿绿的洋块糖。不过这次回来,郝满堂什么东西也没买。郝粮瓮失望透顶,也摇着头,神情古怪地离开了,至始至终也没有叫一声“爹”。
郝粮囤对郝满堂的感情就复杂了一些:既有对父亲在外面辛苦挣钱的心疼,又有对父亲遭母亲背叛的同情,中间还掺杂着自己和兄弟们因为一口之私就臣服于母亲的情人,合伙欺骗父亲的愧疚和不安。
郝粮囤不敢抬眼望着父亲,父亲这几个月的苍老程度超出了他的预知,他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暴露出自己对不起父亲的心虚。所以面对风尘仆仆的父亲,郝粮囤也选择了逃避。
郝满堂对儿子们的疏离和冷漠,从心底里感到了失望和伤心:自己大半辈子辛辛苦苦地打拼,都是为了儿子们将来能生活得比自己好,期望儿子们能够念在父亲辛苦操劳的份上,让自己能够善终。可是这一场家庭变故,却让郝满堂看清了自己在这些家人们心中的位置:他就是一个为他们做嫁衣的可怜人,甚至都赢得不了他们的点滴同情!
郝满堂在屋檐下的石桌子上吃着穆婴做的鸡蛋面条。吃着吃着,郝满堂眼角流下泪来。
穆婴坐在舅舅对面,见舅舅哭了,就站起身来用手背给舅舅擦眼泪,一边擦,一边自己也哭。
樊桃花倚在堂屋门框边上,也不说话,只默默地望着哭成一团的舅甥俩。
东屋的孩子们则都成了缩头乌龟,既不像往常那样打闹,也没人探出头来和父亲聊几句。
……
大门外响起了嘈杂的敲门声和一个男人嚣张的叫喊声:
“桃花,开门!”
樊桃花和穆婴都紧张起来,知道这是朱大壮又上门了。
以往一听见这种敲门声和叫喊声,穆婴就紧张地浑身冒汗,恨不得把屋里所有能抵门的东西都用上,防止朱大壮进屋骚扰。
后来樊桃花公布了穆婴和郝粮仓的婚约以后,朱大壮稍稍收敛了一些,但穆婴还是得小心提防,因为不知道哪一会,朱大壮就借着酒醉继续他的骚扰。这非但让穆婴不胜其烦,连樊桃花也对此无可奈何。
穆婴一直盼着舅舅郝满堂回家,因为如果舅舅在家里,朱大壮可能就不敢来了,那自己也就对此没有了后顾之忧。
可是今天,在舅舅面前,面对突然出现的朱大壮,穆婴非但没有感到宽心,反而比以往更加紧张起来:她害怕舅舅面对肆无忌惮找上门来的情敌,会突然发疯,以至于发生无法预料的大事!
听见大门外男人的叫喊声,正低头吃饭的郝满堂身躯一震:他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但出乎樊桃花和穆婴的预料,郝满堂虎躯一震后,并没有摔碗而起,他依然默默地趴在石桌子上吃着碗里的面条,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惊慌失措的樊桃花叫了一声“俺的娘”,就一溜小跑地去开门了。
穆婴紧紧抓住了舅舅郝满堂的衣角,因为紧张害怕手心里起了一层湿漉漉的汗水。
朱大壮那醉醺醺的叫声仍在门外响起,但并没有进门来,应该是樊桃花劝阻了他。
“郝满堂回来怕什么,有本事让他找我单挑啊!看我弄不死他!他小子撇下一家老小说走就走,是我在替他养家糊口!咋的,我就借他老婆玩玩怎么了?这是我应该得到的!我就算不要,他也应该主动给我送上!”
接着是樊桃花低三下四的央求声:
“爷,今天您就先回去吧!满堂刚刚回来,你可怜可怜他,总得让他吃口饱饭吧!”
朱大壮并不理会樊桃花的央求,继续撒野道:
“桃花,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你给他说,让他知道,我才是你心中的大丈夫!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别耽误大爷快活!”
接着传来一声很大的“啪哧”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掉地上了:
“爷,我给你跪下了!看在我精心侍候你这么多年的份上,你今天就给桃花一个面子。您老消消火赶紧回家歇着,我好好和满堂谈谈。不然这样闹下去,会出人命的!爷呀!”
樊桃花有些凄厉的央求声让穆婴也觉到了一丝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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