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人温热的颈间:“是我先下的手嘛。”
她心知裴渡正经,不愿过早做出逾越的举动,好在修真界无奇不有,除却人身,还剩下神识可用。
换句话说,花样百出。
“而且啊,”谢镜辞不知想起什么,眼尾轻轻一勾,每个字都不重,却无比清晰打在他心头,“裴渡是香香甜甜的,好喜欢。”
她眼睁睁看着跟前那人眨了眨眼,本就滚烫的面颊肉眼可见地变红。
“我方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裴渡垂眸,目光落在微微张开的鱼鳞之上:“那处乃是污秽之地,倘若今后再有此事,谢小姐不必管我,由我自行……自行便是。”
这番话最初严肃认真,越往后,便越发显出几分慌乱的磕巴之意。他甫一说完,耳畔响起谢小姐的声音:“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话吗?”
她开口时后退了些,双眸直勾勾望着少年漆黑的眼睛,眉梢微舒,染了层浅淡笑意:“裴渡是我最最珍惜的、独一无二的宝物――我从来不会骗你的。”
既是宝物,哪能让他伤心难受。
裴渡轻轻张了唇,话语尚未吐出,倒是眼尾先行染了薄薄绯色。
从出生起,他就注定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小孩。
娘亲早逝,父亲酗酒成性、暴虐无度,两人虽说是相依为命,但绝大多数时候,裴渡更像是那个男人发泄情绪的工具。
不能迟迟起床,因为要准备一日三餐;不能去学堂念书,因为家中一贫如洗,有一大堆家务活等着去做;被打骂时不能哭出声音,否则会被训斥“晦气”,得到愈发不留情面的折磨。
没有人喜欢他,更没有谁愿意接近他。
父亲将他视作可有可无的出气筒,附近的孩子都嘲笑他是个怪胎,生得骨瘦如柴,性子也阴沉得让人恶心。
没有谁天生便孤僻独行,人与飞蛾无异,哪怕置身于阴暗沼泽,也还是会下意识寻找一线光明。
在最初的时候,单薄瘦小的男孩会尝试着交些朋友,向身边同龄的孩子们笨拙搭话。
有人笑话他打着补丁的衣裳和脸上红肿的伤疤,也有人心生同情,送他一些疗伤用的膏药,如同照顾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可无论是谁,都不曾平等地看待过他。
身为一个可怜兮兮的怪人,裴渡始终都被隔离在世界之外。
于是男孩渐渐学会沉默寡言,把所有情绪压在心底,与身边的一切保持距离,不会期待意料之外的惊喜,也不会奢求他人无端的亲近。
正因如此,当初在血与火中第一次见到那个小姑娘,裴渡心底更多的情绪,竟是淤泥仰望太阳般的憧憬。
随之而来,亦有漫无边际的自卑。
他没想过谢小姐会对自己那样好,当她看着他开口出声,裴渡终于能被看作一个堂堂正正、不讨厌也不可怜的人。
可隔着那么遥远的距离,当初的他自知无望,甚至不敢做上一场与她有关的梦。
后来便是进入裴家。
想来他的一生实在可悲,儿时在打骂声里一点点长大,好不容易长大一些,又成了裴风南手中听凭摆布的傀儡。裴家上下所有人,看他如同看一场笑话。
从“孽种”到“替身”,似乎从没有谁真正在乎过他。
谢小姐不会知晓,这番话于他而言,究竟有多么重要。
他是无人问津的泥,哪怕窥见一缕天光,也从来不敢生出奢望;何其有幸,天边的太阳于有朝一日落在他身边,炽热且直白,毫不吝惜亲吻与拥抱。
因为有了谢镜辞,裴渡才终于得到一步步朝她靠近的勇气与力量。
脑袋被他生涩摸了一下,谢镜辞轻笑着眯起双眼,仰头蹭蹭少年人柔软的掌心,视线一扫,见到裴渡眼底快要溢出来的笑意。
……可他的眼眶分明泛着浅浅的红。
她心下一动,抿唇止住笑意,摸摸他狭长的眼尾:“怎么了?还是很难受吗?”
裴渡回以无声的轻笑。
他双手用力,再度将小姑娘拥入怀中,在满室静谧里,嗅到她发丝间清新恬淡的香。
不关乎天道,亦与鲛人、雪兔、阴戾孤僻的大少爷无关。
摒弃许许多多杂乱无关的因素,作为裴渡,他虔诚地爱着她。
这是被他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辞辞。”
裴渡的下巴抵在她头顶,谢镜辞听见他清凌微哑的少年音,带了温温和和的笑意,宛如夜语呢喃,亦似撒娇:“快些嫁给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