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彦也低身查看地上凌乱的碎骨,皱起眉头:“地上有断箭,这是鸣镝箭头?”
鸣镝箭特别容易辨认,在箭头或箭杆上有钻孔,射出时会发出声音,是突厥人常用的箭矢。许彦的话顿时让众人神色骤变,鸣镝箭的使用暗示着突厥人的出现,但究竟死去的是突厥人还是突厥人杀死了这些人便不得而知。卫士们立刻提高警戒,当中两人更是往小房舍的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危险,众人这才进去细细打量房舍里的一切,显然这房舍已被丢弃了好些时日。
李涵在房舍里转了一圈,幽幽地说:“老百姓若是搬家,定会把自个的家当全带上,可这房里的物什并没有带走,想来是主人遇到了变故。”
要还原这里曾发生过的变故是一件大海捞针般困难的事情,李涵不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此地再没有停留的必要,众人按照原定的行程前往宁戎谷中的仙窟寺。
仙窟寺坐落在赤石山里的一条狭长的裂缝带,整个寺院依着山体开凿而成,四面被光秃秃的赤石群山所包围,唯独寺院前的浅沟里长着绿油油的树木。众人抵达仙窟寺,入门便看见古朴的宣理法坛,住持怀谷亲自出迎:“请贵客先到客室休憩。”两方相互见礼客套了几句,便有小沙门引领都护府诸人前往客室。
宣理法坛的后方有一条小道可登入山口,山体依次排列着大小相近的洞窟,粗略一计约有十来个之多。据小沙门介绍,这些洞室的墙壁上皆绘有精美的佛像或佛生经画,有的洞室里还供奉着栩栩如生的佛陀雕像,多是僧人们亲手所制作。因为风物奇特环境幽美,仙窟寺每年所举办的佛法会都会吸引很多高僧前来论经开讲,在高昌一带也是仅亚于台藏寺和浮屠伽蓝的有名寺院。
李涵本是无心佛事的人,听说仙窟寺的洞壁有精美绘画,这才顺道拜访观摩。怀谷等人把他安排到山体中段的客室,此洞窟的墙壁上绘有菩萨引路图,与人等高的男身菩萨画像直立在墙壁上垂目注视,两名随行的弟子恭谨地列候在旁侧。李涵朝菩萨俯身一拜,盯着壁画看了好一会,他发现菩萨在淡漠地注视着他,且眼神中还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鄙睨。
对,是睥睨。李涵蹙眉,暗想:死在我刀下的人多不胜数,我自知不能成佛,可菩萨你也不必这般瞧我。
洞室外的甬道口传来了脚步声,是住持怀谷前来探视。李涵与怀谷见礼,听怀谷言:“这洞窟是鄙寺最好的洞室,前任僧主矢素志大师在世时常在此静室结夏,洞墙上的这幅壁画是矢素志大师亲手绘画,室里的一切皆是矢素志大师生前使用过的物事,倘若使君还需要些什么请尽管告知,若不喜欢这洞室我们也可以重新安置。”(结夏是佛家用语,指夏日在寺院中静居九十天。)
“这里一切甚好,谢过阿师的安排。”
怀谷又说了些客套礼话,确定李涵是真的满意这才告辞离去。
另一个洞室里,两名小沙门给许彦送饭食,有荤有素,让阿若好生惊讶,待小沙门退出远去,连连说:“佛寺里竟然有肉荤招待我们,这不是坏了沙门的规矩吗?”
许彦清了清嗓门:“上回听矢孤介说西域的沙门弟子并没有戒荤这一说法,据他所了解,民间因为缺乏食物,佛法最初传入中原的时候并没有限制食荤。好像是到了南朝年间,梁武帝痴迷佛道,这才定下了沙门戒荤的佛规。”
“西域与中原的佛道竟有吃荤与不吃荤的区别?”
许彦失笑:“也并不单单是这一点上的区别,咱们中原的佛门说佛陀是无上的,但众生皆能成佛,度己亦可度人,可高昌的沙门却认为佛陀只是他们的教主与导师,通过导师的灌顶与教导,信徒潜心修炼才能得阿罗汉果脱离苦海。”
阿若嗤地一笑:“夫君与阿师往来多时,现在说起佛来也头头是道。”
她回身瞧着洞壁上绘画的西方净土变图,画中的佛陀静坐中首,各路菩萨与诸贤分列四侧,天女载歌载舞,伎乐鼓弦吹管,一派辉煌繁盛的场景使人心生向慕,便问:“夫君更倾向哪个佛道?”
许彦将她搂在怀里,嗅着阿若身上传来的阵阵幽香,说:“我是武将,造了不少杀孽,又娶了你入门,怎能舍得抛下你去学佛修炼?我看呀,我是难逃下地狱的厄果。”
阿若嗔道:“你净胡说,若你他日下地狱,妾便苦修涅槃,将你从地狱度上西方净土。”
二人说着情意绵绵的话,洞口忽然传来了松青的轻唤:“使君有请许别驾。”
许彦不情不愿地放开怀中的温香软玉,随着松青来到李涵的洞室。李涵的脸色明灭不定,指了指石案上的谍报文书。许彦随即翻阅,顿时只觉得一阵惊雷赫然落在了头顶上方。这是天子晓谕四方的圣旨:安国君与右卫大将军文钧隽谋逆,天子废安国君为庶人,流放庆州,文钧隽处死,文氏族人流放粤地。
“长公子是皇储,天子百年后便由他来继承大统,为何要如此焦急不堪?”许彦与安国君是打小一起长大的表兄弟,乍闻此消息,又惊又痛,不觉流露出心声。
“我只问你一句,你与安国君的情谊如何?”李涵盯着许彦的目光有一丝阴骘。
许彦一愣,忽然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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