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他拿出一张夹在书册中的纸,铺平,就着烛火,以笔蘸墨,将纸上“罗常”两个字划去。
&ep;&ep;直到新墨晾干,谢琢才重新将这张纸放回原处。
&ep;&ep;此后,手里捻着糖纸,谢琢在书房枯坐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蜡烛燃了大半,他才回过神来。
&ep;&ep;这时,响起了敲窗的声音。
&ep;&ep;谢琢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认定了来人的身份。
&ep;&ep;窗外的人也没有再敲,安安静静,像是在等他做决定。
&ep;&ep;最后,谢琢打开了门。
&ep;&ep;檐上,秋月正明。
&ep;&ep;枯叶零落的老树下,谢琢摆了几盏烛台,又斟了一壶茶,一人一杯。
&ep;&ep;陆骁鼻子灵,闻到了晚上熬药后残留的淡淡药味:“又病了?”
&ep;&ep;谢琢点头:“嗯,天气冷了,身体难捱,被葛武催着去宋大夫那里抓了药。”
&ep;&ep;“那还不知道照顾自己?”陆骁一边说着,顺手解下自己的外衫,递给谢琢。见谢琢没马上伸手,干脆起身,直接披到了谢琢肩上。
&ep;&ep;几乎是一瞬,谢琢就被暖意包裹住了,他还闻到衣衫上残留的一股皂角清香。
&ep;&ep;坐回石凳上,陆骁问:“糖吃完了吗?”
&ep;&ep;谢琢不敢轻易去碰披在身上的衣服,回答:“吃完了,不过没有牙疼。”
&ep;&ep;陆骁过了这么几天,生的气已经全消了,他故意有些玩笑地问道:“一颗糖换一个答案怎么样?你可是只回答‘是’或者‘不是’。”
&ep;&ep;在他几乎屏息的等待里,谢琢颔首应允:“好。”
&ep;&ep;沉默片刻,陆骁省去前因后果,只问:“你是不是有说不出口的苦衷?”
&ep;&ep;“是。”
&ep;&ep;陆骁又问:“这苦衷,是不是可能影响到我,或者影响到陆家?”
&ep;&ep;“……是。”
&ep;&ep;“好,我知道了。”陆骁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觉得这茶太浓,苦味太重,转而叮嘱,“那你以后……别让自己过得那么苦,糖又不贵,药苦了,让自己吃点甜的,没什么不好。”
&ep;&ep;他想,人都有各自的苦衷。虽然心里格外难受,也空落落的,还舍不得,但又有什么办法?
&ep;&ep;他相信,这必然是谢琢百般斟酌后做下的选择。
&ep;&ep;拂开石桌上的落叶,将茶盏放回原位,陆骁继续问:“你是不是也如我一般,珍视这段情意?”
&ep;&ep;“是。”
&ep;&ep;“做下决定前,你是不是也犹豫过?”
&ep;&ep;“是。”这一次,谢琢在不算明亮的烛火下,直直触到陆骁的视线,认真道,“我曾辗转千回,动摇百遍。”
&ep;&ep;陆骁喉结动了动,他听见自己问:“若我真的把你忘了,你会不会难过?”
&ep;&ep;“会。会难过如死。”
&ep;&ep;“我不会忘记你的。”陆骁喉间发涩,但仍笑道,“即使日后我离开洛京,回了凌北,关山千里相隔,我也不会忘记你。”
&ep;&ep;谢琢眼里映着烛光,也笑道:“好。”
&ep;&ep;陆骁想,他要的哪里是道歉或者理由?
&ep;&ep;他要的不过是,谢琢如他一般,与他相同。
&ep;&ep;第28章第二十八万里
&ep;&ep;入冬后,白昼渐短,虽然朝廷讲究“冬藏”,往后延了点卯时间,但谢琢踏进宫门时,天通常都还将亮未亮。
&ep;&ep;天章阁里生了炉子,热茶也时时供着,但葛武依旧不放心,手炉、棉衾、斗篷样样备齐不说,只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守在天章阁门口,以防谢琢有哪里不舒服找不到人。
&ep;&ep;“我这寒疾你又不是不清楚,而且,我早已经习惯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ep;&ep;“公子习惯了,不代表我们就不会担心。”葛武声音有些闷,“这毒从胎中带出来,宋大夫研究了这么多年,药也试过数不清多少种,不知道什么才会有成效,让公子冬日好过一点。”
&ep;&ep;熟练地把马车停在宫门口,葛武先跳下车放好马凳,又问:“公子,天章阁里烧着炭,会不会气闷,加重咳嗽?”
&ep;&ep;从马车下来,骤然迎上冷风,谢琢咳嗽了两声:“陛下体恤,阁里用的是无烟的银碳,放心。”
&ep;&ep;他想起去天章阁的第一天,陆骁让他坐到他旁边,说等天气渐渐冷了,阁内烧起炭火,闷得喘不过气时,窗户缝正好可以借来透透气。
&ep;&ep;现在,他每次打开窗户缝透气,都会想起当日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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