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ep;喉中药丸辛辣无比,偏偏又融得极快。尹辞弯曲身子,咳得惊天动地。那股辣劲儿在他嗓子里上蹿下跳,一股热意炸满全身,他身后竟瞬间发出层薄汗。
&ep;&ep;“活了活了。”时敬之心有余悸道,“阿辞,你差点吓死为师。我还以为你受不得失温,来,再吃两个!”
&ep;&ep;尹辞将时敬之的爪子一推,幽幽道:“谢师尊,一个就饱了。”
&ep;&ep;时敬之见他有了贫嘴的精神,注意力又转回纸人上——那三个化为纸人的仆从,竟与周遭全无违和,活像青楼新添的小厮。
&ep;&ep;乌血婆取了根长针,在纸人身上一捅一搅。再拔出时,银针通体亮青,还黏了不少柳絮般的丝团。
&ep;&ep;少倾,她叹了一声:“此物名为萤火蛛,卵如棉絮,遇温即散。卵在活物体内孵化,吃净肉骨,再用网结出活物外壳,引诱其他猎物触碰……这本是极罕见的妖怪,阎不渡竟用它来做‘纸人’。”
&ep;&ep;一席话下去,再迟钝的也听懂了——周遭这些言笑晏晏的男女纸人,并非源自名匠巧手,而是原本就由活人所化。
&ep;&ep;“婆婆,这纸人可有应对之法?”长乐派掌门擦汗道。
&ep;&ep;“不碰,不摔,借外物拨开即可。”乌血婆又挥挥拐杖。“散了吧,赶紧挑房间打扫。要入夜了,都好生在房里待着。”
&ep;&ep;一听要入夜,那麻杆掌门面色煞白:“婆婆,这……”
&ep;&ep;乌血婆没再理他,转身便走。
&ep;&ep;“我赤勾神教不是来当丫鬟的。”一个教徒嗤笑道,“大墓入夜,谁知道会出来什么东西。真要怕,不如去求那边的名门正派,人家生来爱吃亏。”
&ep;&ep;爱吃亏的太衡派包了打茶围的厅堂,他们将纸人挪到墙角,用屏风挡了,三十人一同打地铺。赤勾教则抢了位置顶好的房间,在房外洒遍药粉,另置了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随后紧闭房门,不再见人。
&ep;&ep;其余人只能就近选房。时敬之眼疾手快,抢到离太衡派最近的那间。
&ep;&ep;“不和太衡派一起打地铺吗?”尹辞好奇道。
&ep;&ep;“外面大窗直冲院子,院子里又都是那些……咳。”时敬之白着脸推门,“你看赤勾教都进了屋,有门肯定比没门好。”
&ep;&ep;门吱呀一声敞开,屋内火光暧昧,脂粉甜香更浓了。艳色纱幔中,两个纸人发丝散乱,赤身交叠。
&ep;&ep;时敬之被这阴间景象骇得汗毛倒竖,缓缓退后,又将门关上。
&ep;&ep;“阎不渡脑子有病。”他咬牙道。“走,阿辞,咱们打地铺。”
&ep;&ep;尹辞好笑地看了他一眼,夺了旗子,再次推门而入。他用旗杆将纸人挑去床下,又展开被单,铺好鸳鸯戏水被。
&ep;&ep;最后,他扯出二十四孝好徒弟的面孔:“师尊,请。”
&ep;&ep;两个纸人窝在床下,一条雪白的纸臂斜出床底。时敬之险些抖出残影:“还是不了吧。”
&ep;&ep;尹辞将旗杆扔回,一脸纯良:“师尊,你都杀得了人,还怕死尸?”
&ep;&ep;“听好,血腥和厉鬼是两回事。为师不畏血,只怕鬼。”时敬之两根手指捻住旗杆,一脸“这旗子我不想要了”的痛苦。
&ep;&ep;尹辞好容易忍住笑,将那手臂掖回床下,先行躺上床:“别怕,我先来压压阴气。”
&ep;&ep;自己可是三百年的活死人,哪怕这墓中真有厉鬼,也得叫他一声老前辈。
&ep;&ep;可怜时敬之对此一无所知。他见徒弟如此积极,只得强作镇定,同手同脚地爬上床。有纱帐隔着,恍惚望去,仿佛身在栖州,一切只是场噩梦。
&ep;&ep;然而那恼人的寂静时时提醒着他,他仍泡在这噩梦里。
&ep;&ep;时敬之恨不得把头蒙进被子,又怕在徒弟面前丢脸,只好把身体挺得梆直,比真正的死人还像死人。
&ep;&ep;“阿辞……”
&ep;&ep;尹辞打断他的话:“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不师尊先睡,我守前半夜。后半夜再换过来。”
&ep;&ep;“咱们想到一起去了。”时敬之拉拉被子,坚强地补了句。“若有异动,立刻叫醒我。”
&ep;&ep;话是这么说,时敬之没能立刻睡着。他渐渐放松四肢,突然轻笑出声。
&ep;&ep;尹辞心里一震——难不成自己刺激太过,时敬之吓疯了不成?
&ep;&ep;“有徒弟真好。”时敬之声音里透着乏意。“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古人诚不我欺。才相识几日,你连这种地方都随我来了。”
&ep;&ep;尹辞有点拿不准他是感动儿子太孝顺,还是感慨徒弟太棒槌。
&ep;&ep;自己似乎该说点什么,可现在再扯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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