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四五日,那位文大夫的药才起效。
想来也是哭笑不得,第三日的时候,文大夫见闻人椿还是不见好转,索性破罐子破摔,朝霍钰撒火道:“我都说了我初初入门、学艺不精,你看,治不好吧。”
到了今日,闻人椿能自行落地、穿衣做饭,他又满是得意:“我果然有天资,天下苍生从此有救了!”
“好,那我也不便留你。再会。”霍钰搬来圆凳,向小厮挥挥手,示意送客。
“诶——过河拆桥?”
“你看中的佛龛已经送到医馆。”
“哪个?是那个前朝鎏金的?还有雕有阿难和伽舍两位侍者的?”
“你回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呵。”文在津知道他只能在嘴上横,也搬来一个小圆凳。一旁小厮你望我我望你,没人上前服侍,他便自己上手,亲自盛了一碗莲心粥。
“妙!难得有人能将苦涩莲心做出回甘之味。小椿,我那儿有些从庙里抄来的素斋方子,改日拿给你,你好好琢磨一下。”
闻人椿还没回应,霍钰已不耐烦地往桌上敲了两记:“她是我屋里的女使。”
“我知道啊。要不是你的人,我还不敢治她呢。你们怕是不知道,前些日子,秦大夫不在馆内,求诊者在外头哭了又哭、求了又求,我便大发善心替他看诊,说好了药效慢、需细心调养。他当时点过头,第二日却因只恢复了八成,便叫上左邻右舍来闹事,说我草菅人命黑心肠,只知道挑贵的药材给他。若不是我在庙中修行过,早被气煞!”
只消给文在津一个开头,他便能对你说叨一整日。
怕是当年没有文夫人阻挠,庙里也不会收下他。
霍钰受不得聒噪,斜过脑袋,将一只手抵在耳朵上,终于遮去一半声音。
“嘁,我又不是说与你听的。”文在津扭过脖子,看了眼闻人椿。不曾想仆随主人,她虽没有无情地捂住耳朵,却是在光明正大地发呆。
明明这碗白净的莲心粥,她是煮给自己吃的,怎么现在碗底朝天,她却一口没吃上。
是不是该提点二少爷和文大夫,眼下她恢复不少,无需再为她挂心。
自作多情。
闻人椿都能想到霍钰会接什么话。她小小的脑袋不禁又沉下几分。
“怎么看着不高兴呢?我华佗在世,将你治回原本模样,换了旁人,定是日日喜笑颜开。”
“你做了别人府上的奴役,你能高兴?”
啊,她心中所想怎么有了声音。
哦,原来是二少爷在直抒胸臆。
她挪过视线,对上霍钰宽阔的后背,他又穿了那件黑衣裳,复杂的纹饰爬满整背,走远了却是黑茫茫一片什么都瞧不清。
繁复,不可捉摸。
霍钰同文在津每日顶多只在这里耽搁半个时辰,留下一桌残羹剩饭便双双跑路。
送人出门时,闻人椿欲说还休,嘴唇张张合合,甚至还磨了两回牙齿。
“要说什么快说!”霍钰又变回凶巴巴面孔。
“你今日吃的什么炮仗,还爆个不停啊!”文在津才不会像闻人椿一样怯弱,他挺身而出,主动拯救苦主,“小椿,要不你弃暗投明,来医馆做我的跟班。活计不多,只要日日做素斋,我就……”
“她同我签的可是死契!”
听闻死契,文在津总算罢休,挥袖怒斥:“怎地如此剥削。”
闻人椿亦是头一回知道自己是死契之身。
难怪金先生临走前说她是金饽饽,为班子赚了许多钱,还难得大方提点,要她好好侍奉、攀个明主。
原来她这一生已被永久卖出,从此以后就要寄托于主家之上。无论婚假、转卖,甚至生死,她的命运都会被主家牢牢攥于手中。
那若是有朝一日,路上遇到家中失散亲人,也不可被赎回吗?
既然赎不回,又何必重逢。
霍钰见她一副苦楚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快说!到底何事!别教还琼知道,说我恶待你。”
闻人椿回过神,摇着头道:“没什么。只是有些担心还琼姑娘伤势。”
“这个好办。”
“嗯?”
“嗯什么?还有其他要办的事?”
闻人椿被他眉眼吓住,连忙惊恐地摇摇头。
“那便不要挂出这副面孔,楚楚可怜、唯唯诺诺,我最是不喜欢。”
霍钰办事极快,第二日晌午,闻人椿刚啃完一个馒头便被两个小厮提到了许府。
许府不及霍府阔绰穷奢,灰墙黑门,入府后遍地都是方方正正,好像一块块长毛的豆腐叠在一道。
许还琼的闺房在最里处,院内种了三色芍药,从绯红到铅朱再到绛紫,流水般漾开,如黄昏时分将落未落的霞光,又如正在洗染的丝绸、上色轻重不一。闻人椿恨自己诗赋学得少,一时半会儿难以言明。
见闻人椿来了,许还琼遣人备上瓜子小果,铺于芍药花前的方桌上。
一切布置妥当,女使菊儿问道:“姑娘,今日要配什么茶?”
“溽暑扰人,便饮梅子绿茶吧。”说完,许还琼折起裙摆先落了座。“小椿。”她唤了一声,朝闻人椿指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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