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榭的生日在三月。
这是叶沉当初翻看助理递过来的福利院档案时看见的,照片上的Oga那时还不是一个Oga,一张小小的脸,睁着眼睛向镜头望过来——
然后时间折叠,照片上拘谨不安的儿童变成面前纤瘦修长的青年,穿着一件宽松的家居服做好精致的点心,如果不是下意识抓紧托盘边缘的手指,几乎已经看不见当年一点点阴影的痕迹。
年轻,优秀,出色的空间和色彩感知能力,让专业课老师都露出赞赏表情的对象。
同时又那么脆弱,在发情期信息素的控制下止不住地发抖,满室堂皇灯光下连嘴唇都失去血色,茫然睁开的眼睛却好像一片深茶色的琉璃。
——没有很多关系密切的同学,但在学生群体中间意外地风评不差。
当时叶沉看到这里就没有继续往下翻,前一天晚上Oga低垂着眼神对他说谢谢的样子还留在脑海里,有些生涩,却干净得像一张纸。
温柔平和,没有太多棱角,是大家公认好说话的对象。
一个Oga而已,他需要的只有那么一点,预备给出的东西也已经足够。
堪称完美的交换,没有必要也不应该再了解更多。
然而时隔三年之后那个手写在档案纸上的日期还是停留在记忆里。
当年为什么没有再继续看下去,其实到了今天如果想一想也就知道原因。
从那一抹白兰花的香味开始,每进一步的了解都只会让他更喜欢他。
然而叶沉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没有预备过成为和自己的父亲一样的人。
叶氏的主宅不再需要另一个被高高供奉在展览橱窗里的Oga了,他却过了很久才明白过来这一点。
岛上的酒店配备套完善的高端业务团队,像叶沉这样等级的会员客户,提出什么要求都能得到最快的响应和满足。
沈榭从那一片没有发挥到作用的鲜花彩带面前转过身来,这一瞬间叶沉却忽然想到了放在莲水湾居窗台上的那一排摆件。
纤白的鸟类姿态飘逸,一组组错落地摆着,从具体而微的精致模型到面目模糊的抽象金属堆叠,却无一例外地翩跹优美。
他的Oga生在三月,原本也应该是一只属于春天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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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榭这次转过身来,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风雨过后的海平面恢复了湛蓝的平静,和远方的天空交叠在天际线上无限地延伸。
叶沉看着Oga从最初的惊讶和无措里慢慢镇定下来,最后终于露出一个近乎乞求的神色——
沈榭轻轻说:“叶先生,您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就算是这种时候他也是安静而小心的,平平稳稳一句话,好像只是在提醒说花粉季要戴口罩,或者冬天日短早回家。
叶沉突然想起过去的几个春天里Oga出门时好像确实总是罩得严严实实,只从口罩和帽檐下面露出一双眼睛,黑眼珠就变得像兔子那样温顺。
——原来他也能想起这么多关于Oga的细节,但如今这些细节堆叠起来的那个意象,那个在他到现在为止的生命里最接近“家”的东西,却好像也模糊得快要回不去了。
叶沉以前从来没有试图把沈榭和自己扯上什么更深刻的联系,一种堪称冷漠的礼貌和距离感,上一次从大学城追回Oga的时候也只觉得是更进一步确认了自己对对方的需要。
他不止慢了一步。
在沈榭说过“你只是不爱我”之后,这一场更早就筹备好的生日惊喜才重见天日,这当然可以说是阴差阳错的结局,然而他们之间错过的又何止这一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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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假的日程当然是没有办法再继续了,返程的飞机上叶沉订的还是和来时一样的AO专用舱,然而这次沈榭更快一步地拿出眼罩递给了他:“叶先生。”
Oga有些恳求的目光望着他,于是叶沉一言不发地把那个眼罩戴上了。
然后他感觉到身边紧绷的人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
后来在岛上的时候沈榭一直不怎么肯看他,留在那间海滨别墅里等待管家和助理办回程手续的时候也只是等在一边垂着目光。
沈榭最后还是问了他一个问题:
“圣诞节那天晚上的事,”他的Oga看着他,“也是叶先生设计好的吗?”
——当然不是。
叶沉用了一会儿才想起沈榭指的是哪一次,说实话那可能是他此生最不想回忆的几个瞬间之一。
他的Oga会离开他,可能没有比看着这个念头在眼前变成现实更令人震悚的事情,而他居然等到时隔几个月之后才真正明白那一刻的意义。
想要把他夺回来,不仅仅是Alpha的占有欲作祟。
听过回答之后沈榭也只是很平静地点了点头,叶沉心里陡然升起一丝希望,然而之后沈榭就没有再看过来。
叶沉忍了忍,还是把所有要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然后他们就站在了莲水湾居那间别墅的门前。
“叶先生,我还是想搬出去一段时间。”
他的Oga扶着行李箱站在门厅里,终于还是露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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